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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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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義殿

見郿氏被宮女帶走後,趙國公夫人略微顯得有些不安。

“娘娘……”

見她這虛偽的模樣,常惠妃露出一抹嘲諷的笑。

“國公夫人,你這兒媳也是難得一天香國色,打扮一下,看著更是水靈了。本宮也就想不明白了,這般女子怎麽就被你們放在角落裏置之不理了?”

陳氏的臉僵了一下。

到底為何你不是清楚,偏偏又要舊事重提,她看得出常惠妃有故意譏諷自己的意味,可對方從來就是這個性子,且自打太後薨逝後,越發脾氣暴躁尖酸,陳氏不好也不敢和對方計較。

“她性格懦弱,不過小門小戶出身,哪裏比得上娘娘您出身尊貴,儀態端莊。”

常惠妃毫不含糊地點點頭:“說得也是。不過這一次能不能成還要看她運氣,陛下向來眼光孤高,不一定能看得上這般小家子氣的女子。對了,”她問身邊的宮女,“此事皇後知道了沒?讓你們給皇後那邊透的信可是透了?真想看看皇後現在是什麽臉。”

說白了,哪怕是常惠妃親手把郿無雙弄進了宮,她也不覺得此女能得乾武帝另眼相看,她會這麽做,更符合了她之前所說,就是為了故意惡心皇後的。

“信已經透出去了,皇後那定然知道。”宮女道。

常惠妃滿意地露出一抹笑:“行吧,接下來就等著看戲了。”

殊不知皇後那也在等消息,只是常惠妃等著皇後被惡心,而皇後卻等著郿無雙死。

皇後又怎會看不出常惠妃的打算,所以她在常惠妃讓人把無雙引去晨輝堂後,不動聲色地把人引去了柔儀殿。

看似兩殿一墻之隔,恰恰她利用的就是一墻之隔。

也因此等人回來說,事情已經辦好了,皇後就在等。

……

等待無疑是難熬的。

皇後一直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已經好過許多人,大抵是此事關系太大,大抵是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解決掉心腹大患,皇後顯得有些坐立不安。

哪怕她已在心腹面前表現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,可她依舊在不安著。

為了緩解這股不安,她讓宮女去鋪了紙,打算去抄一會兒佛經。

皇後並不信佛,可宮裏人人都知皇後娘娘虔誠供佛,慈悲為懷。皇後抄了一頁佛經後,果然平靜多了。

就在這時,外面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琥珀皺著眉走出去。

“何事,如此驚慌?”

“琥珀姐姐,剛有人來、來報……”

“來報什麽?”卻是皇後從裏面走了出來。

“說是晨輝堂的小泉子,命人準備了宮裏娘娘們用的轎輦,把人送出宮去了。”

“把人送出宮了?什麽人?”皇後失言道。

還用問什麽人嗎?都能明白是什麽人。

琥珀有些擔憂地看向娘娘,此時皇後的臉微微有些泛白。

“去查,讓人去查,到底是怎麽回事!”

……

明義殿裏,也收到這個消息。

常惠妃錯愕、吃驚、震驚,一旁的陳氏差不多也是這種表情。只是到最後,常惠妃露出一抹饒有興味的笑,陳氏的臉卻整個都黑了。

常惠妃站了起來,笑著拍了拍陳氏肩膀:“倒是本宮小看了她,看來趙家的福氣,還在後頭。”

陳氏出宮,匆匆回府。

打從進了趙國公府的那一刻,她才顯露出壓抑許久的怒氣。

“去把郿氏給我叫來!”

邊上的婆子丫鬟俱都面面相覷,只有跟著陳氏進宮的黃媽媽道:“讓你們去叫就去叫。”

不多時,郿氏被叫來了。

無雙打從回來後,就又是沐浴又是更衣,好半天才恢覆平靜,還未想明白這其中的事,就被陳氏叫了過來。

站定後,看這堂上的架勢,反倒是婆婆陳氏怒得不輕。

她怒什麽?

“你進宮後做了什麽?”陳氏逼問道。

其實從外表看去,陳氏到底大家出身,不管是從容貌還是氣度,都當得起大家婦。可她昧著良心做了有違倫常之事,心中本就不安忐忑,去了後又被常惠妃各種奚落羞辱。

這也就罷,本就沒覺得能成的事,如今可能成了。惠妃那一句‘趙家的福氣還在後頭’,陳氏怎可能不懂意思。

她又是驚懼,又是害怕,又覺得羞恥,怒氣沖沖將無雙叫來逼問,原本保養得當白凈細膩的臉,此時整個都扭曲起來,看著尤為可怖。

無雙是真不懂婆婆在怒什麽,要怒應該也是她怒才對,明明自己經歷了如此多,差點還沒了性命。

可長久以來面對婆婆的低聲下氣,讓她非但沒惱,反而很平靜。

“娘說什麽,兒媳不懂。”

陳氏見她還在裝傻,沖上前來捏住她的肩膀。

“你是不是,是不是服侍了……陛下?”

最後兩字,幾乎從她牙齒縫裏蹦出。她扭曲的臉龐,快瞪出來的眼珠,讓人看不出這兩字是讓她驚懼,還是讓她激動。

“娘說什麽,兒媳真不懂。”無雙露出吃疼的表情,道,“娘,你捏疼我了……”

陳氏一把將她搡開:“若不是,宮裏的內侍為何用嬪妃的轎輦送你出宮?”

此言一出,驚詫了堂上許多這趟未能跟進宮的婆子丫鬟,她們目光不安而閃爍,俱都投向了無雙。

這個長久以來從沒被任何人放入眼中的二夫人。

“兒媳不知那是宮中嬪妃所用的轎輦……”

陳氏打斷道:“那你有沒有?”

無雙擡頭,正視這個一直以來讓她畏懼、尊重的婆婆。

可能有她提前回來的緩沖,此時陳氏如此表現,讓她失望,但並未讓她震驚。

那人果然是陛下嗎?

那雙金繡五爪雲龍的皂靴。

無雙來不及去細想為何堂堂的乾武帝竟是這樣,她心中的猜測終於被陳氏的反應證實了。

她冷著臉,眼中閃爍著屈辱,下唇是被逼到極致的緊抿。

“兒媳不知娘想問什麽,兒媳為何進宮,進宮後為何又被人引去一處陌生宮殿,娘應該最清楚不過,怎麽此時反倒來問兒媳了?”

“你——”陳氏震驚、氣怒,“你竟敢對我出言不遜?!”

確實,這是無雙第一次頂撞婆婆,一直以來她對陳氏都是恭恭敬敬,甚至低聲下氣,即使被人厭惡被人嫌棄,她也依舊做好了為人兒媳的本分。

大抵是今天發生的一切,不光對陳氏沖擊很大,對她沖擊也很大。

她嫁進趙家,一直遭受冷落,起因是她行為不端,有違婦德,設計了趙見知。趙家人厭惡她,憎恨她,她都能理解,畢竟趙家是正經人家。

可如今正經人家也會做些腌臜事了,甚至比她做得更卑鄙無恥下流,竟然把兒媳婦送到宮裏……

“兒媳並不是對娘出言不遜,只是會發生什麽事,娘既然心知肚明,為何反倒問兒媳?”

其實無雙心中還有個疑惑,婆婆以為她被乾武帝幸了,這和之前那宮女故意引她去那處陌生宮殿對應上了。

婆婆和常惠妃在打什麽主意她暫時還不太明白,但她後來又被人引到一個地方,在那裏見到一個完全沒有神智可言,甚至濫殺宮女的陛下。

那到底是不是陛下?

龍靴可不是誰都能穿的。

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,就是她還未嫁給趙見知之前,聽來的那些關於魏王的流言蜚語。雖然事後郿無暇用代自己出嫁來證明,那些流言也許就是流言,是有心人故意為之。

且自那以後,她也未再聽人說有關魏王有關乾武帝荒淫無道的事跡,只知這位陛下為人冷酷,喜怒無常,可今日她所看到的那一幕,卻又符合了她很久以前聽來的那些流言。

“你這還不是頂撞?!”

陳氏惱羞成怒至極,一巴掌打在無雙的臉上。

響亮的耳光聲,震驚了所有人,也讓陳氏清醒過來了。

看著對方直視她的眼睛,她偏開臉怒道:“來人,還不把這頂撞婆婆的賤婦拖到廊下去跪著,讓她好好反省反省!”

……

這不是無雙第一次被罰跪。

陳氏自詡出身大家,她確實厭惡無雙沒錯,但她自持身份,即使厭惡,也極少用打罵罰跪這種有失身份的手段懲治她。

只有一回,是趙見知的貴妾表妹陳雲裳,誣賴她打碎了陳氏最心愛的白玉觀音。當時兩人一同進去,那尊白玉觀音已經碎了,無雙不太懂陳雲裳為何要誣賴自己,但她知道自己是替人背了鍋,就為自己分辯。

只可惜陳氏根本不聽她的分辯,反而罰了她的跪。

滿屋子的人,只有梅芳撲過來看無雙到底怎樣,又聽說陳氏還要讓無雙罰跪,這個歷來沈默的丫頭,當即暴起想說什麽,被無雙拉了一把。

“你扶我起來。”

無雙被扶了起來。

“若是平時,娘生氣,兒媳跪了也就跪了。可今日兒媳也很生氣,就不跪了,等哪天娘氣消了,兒媳再來拜見你。”

說完,無雙便轉身要走,正好對上兩個正要帶她下去跪著的丫鬟。

大抵是二夫人的臉罕見得冷,大抵是陳氏方才那句話,這兩個丫鬟竟什麽也不敢說,避讓開了。

陳氏眼睜睜的看著無雙帶著丫鬟走了。

“她怎麽敢?她怎麽敢……”

一旁的黃媽媽拉著她道:“夫人,咱回來前,不是說得好好的,先試探試探她的口風。若是她真在宮裏被陛下幸了,又被那麽送出宮,如今的她,還真不是咱想罵就罵想罰就罰的主兒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說,我以後還拿她沒辦法了?”陳氏道,原地轉了一圈,“不行,我要去找老爺,去找老爺。”

甭管外面發生了什麽,此時的柔儀殿都保持著絕對的寂靜。

福生已經來回出入了寢殿數次,床上的人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,甚至還保持著趴伏的睡姿。

眼見外面天已經黑了,福來也從內侍省尋了來。

“陛下如何了?”

“還在睡著。”

“主子也在睡著?”

陛下可以指兩人,兩人都是陛下,但主子只指一人,也就是乾武帝,是二人用來區分其中的區別。

自打陛下的病越來越嚴重後,外面的人不知道,但諸如福生福來這種絕對的心腹,卻知道真實的情況。

陛下的副人格逐漸失去理智的同時,也影響著他本身,從一開始還能處理政務,到後來漸漸能維持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。

不得已,福來以內侍省首領太監身份橫空出世,成了朝野內外皆知的權宦。至於福生,還是留在乾武帝身邊侍候,支應各類事。

當然這也不是說乾武帝已經無法掌握朝政了,只是隨著他能維持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,他勢必沒辦法隨意出現在人前。

所以晨輝堂成了他最近待的時間越來越多的地方,所以他選了福來福生一內一外輔助自己,同時也替他遮掩這件不能與外人知的事情。

“宋太醫可是請來了?”

正說著,宋游來了。

宋游問了問情況,想了想後道:“陛下多日不得安眠,能睡著是好事。”

“可陛下已經快睡了一下午。”

這倒是罕見,正當三人還拿不定主意是否從中幹預之際,內殿傳來了一些動靜。

進了殿中,就見乾武帝披頭散發、捂著額頭坐在榻上。

“陛下?”

因為姿態有些不太對勁,福生叫得並不肯定,帶著猶豫。

榻上穿著龍袍的人,突然轉頭過來。

他雙目猩紅而渾濁,似乎完全沒有理智可言。

三人心中不禁咯噔了一聲。

“人呢?”

“人呢?”

一陣狂風襲面,卻是榻上的人直往三人撲了來。

就在來到三人面前的前一刻,他突然頓步,佝僂下腰捂住了額頭。

過了一會兒,他徐徐吐出一口氣,並站直了身體。

“怎麽回事?福生你來說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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